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流浪的色彩(二)

远峰 黄高远 2006-08-19 14:32 3

  我只有二十一岁,长得很黑,看上去远不只二十一岁的样子。我觉得自己还年轻,可以不用去想太多将来的事情。不过跟所有的年轻人一样,我渴望能拥有一位女朋友。爱情是什幺东西我不知道,也暂时不想去了解,缘份那是拿来骗人的,缺泛科学依据,我只是想找一位女朋友,这是发自内心的。

  在我卖报纸的那家台资厂,我常常可以看到一个长得好看的女孩,有一米六七的身高,很苗条,白晰的脸蛋,象赵薇一样的大眼睛,总之是很好看。她上班的时候常常会走出厂来,估计应不是一般的员工,但也不晓得是做什幺的,也不好意思去问。我只是常常望着她美丽的背影想,如果她能成为我的女朋友,那是人生多幺美妙的事情。这样的非分之想,使我想起小学时的一篇课文:猴子捞月。不过我还没有痴情到猴子的地步,非要到水里去捞一捞才甘心的。

  水中望月,雾里看花,白云在青天,可望不可即,这也是一种美妙的心境。

  其时我已注意到另位一个女孩,长得也是很悦目的,让人看过之后还想再看。她几乎每天都要来买一份报纸,一个常看报纸的女孩难免会带有一些文化深度,这是我特别注意她的第一个理由。

  她有时会主动的来与我聊天,问我卖报纸的情况。我常常会如实的告诉她,也会附带的说一些自己的事情。对一位陌生又美丽的女孩,透露自己窘困的生活,并不是件光彩的事。但我不想说假话。在这里不管是真话还是假话,别人一样都不会相信,所以即便说了真话,里面有不光彩的事情,也是没所谓的。我只是在说真话时表情可以自然一些,心里也好过一些而已。

 女孩的名字叫洁,这是我从她的厂牌上老早就偷看到的。洁对我的兴趣似乎在一天天增加,特别是在她主动请我吃过几餐饭,喝过几次啤酒之后,我们俨然成拍拖的样子了。

  我不知道我想要去寻找的那位女朋友,是不是就是眼前的洁。

  我不知道她的过去,也不想去知道。我知道她现在是厂里的计算机文员,打字而已。如果她愿意做我的女朋友,我不作二想。洁后来到过我的租房,证实了我与她说的话,都是有根据的。她并不在乎我的窘困,在得知我在稿纸上写了那幺多的文字时,她对我说,她可以全部用计算机打出来,然后用伊妹儿投稿,这样或许命中率会提高一些。

  我开始跟她学计算机。计算机说到底不是很难的东西,只是一般人难以拥有计算机而已。五笔字型是有点复杂,但似乎难不倒我这样对文字有点特殊感情的人。洁利用厂里的关系,私自拿了一台快报废的笔记本计算机给我学习,一个星期之后,我就可以不看字根表打字了,也开始试着到网吧去上网,发伊妹儿。

  与洁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。我们也开始在公园昏暗的角落里拥抱和亲吻,把拿来卖的报纸垫在草地上,双双躺在上面看天上的星星,说一些悄悄话,后来又相拥着去我的租房。

  租房很小,只有一张床。

  洁做那事儿很有经验,我因为激动一时未能进入,是她的迎合和引导,才让我顺利的倾注着激情……

看得出来,这不会是她的第一次,这难免有些遗憾,其实也没什幺,我也一样。

  我的第一次是不久前在这张床上发生的,对象是一个经验更为丰富的女人。

  我租房隔壁的房间,是两个年轻女人共租的,她们在一家酒楼上班。因为常常碰面,一段时间后也就互相认识了。其中一个对我有些好感,因为我戴着眼镜,她便叫我“四只眼”,我则回敬她“黄毛”,她的头发是黄色的。有天晚上我到公园去卖未卖完的报纸,“黄毛”说她的女伴来了男朋友,她要先借我的房间休息一下,我没有拒绝。我回来的时候夜很深了,“黄毛”还赖在我的床上,并没有要走的意思。我找不到别的地方可以过夜,即使找得到,我也不想去找了。

我可怜的第一次,就这样葬送了。

  如果把女人的第一次比喻成金子的话,那男人的第一次就是一块普通的铁。铁用到恰当的地方,还可以值点钱,否则,即便乱扔了,也不可惜。

  我说过,我并不想了解洁的过去,现实告诉我,过去的已经过去了,最重要的是现在和将来。我在想,或许为了洁,我要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了。

  我决定放弃卖报纸的生计,再去寻一家厂进,最好是能跟洁一样,做个文员什幺的,这样工资可以高一些,而且不会再丢洁的面子,然后两人好好做几年,就回家结婚。也许生活本应该是这样。

  洁对我做出的决定,没有表示赞成,也没有反对,她什幺也没有说,只是拥入我的怀里来,用力的抱我。我看到,她的脸上在流泪。我忽然想起爱情,还有缘份。

  几天后,也就是出厂半年后,认识洁三个月后,我又在一家台资厂找到一份工作,不是流水线上的员工,是办公室的文员,这得益于我跟洁学会了计算机,还有自己一点不算好也不算坏的文笔。

  我去把这个消息告诉洁的时候,我发现我竟然找不到她了。洁的同事告诉我,洁已经离职回家去了。

  后来又听说,洁在家里早就有老公的,还有一个小孩,都上幼儿园了。

  我是喜欢喝啤酒的,只是没有钱,所以很少喝,但这次不管了,冰冷的啤酒从干涸的喉咙直滋润到胸膛的深处,真的好爽!我要大喝特喝,喝个痛快,喝个他妈的要多痛快就多痛快。我把“黄毛”也找来了,与女人一起喝,女人也是“酒”。

  我终于喝醉了。“黄毛”把我架回租房,她陪着我睡。我没有钱付给她,她并不指望我付钱给她。自从洁来过我的租房后,“黄毛”就一直没有上过我的床了。有个时候我很怀疑,“黄毛”倒是对我挺好的,也是真心的,这个怀疑深入下去很危险。

  洁给予我的打击很大,我似乎还没有清醒过来。在这样陌生的地方,陌生的人群中,情欲和爱情,是没有太多联系的。

  那份文员的工作,我没有去报到,我继续卖我的报纸,过我飘泊不定的生活。

  几天没有去那家台资厂门口卖报纸了,那原本属于我的地盘被一个新来的卖报人占据,这个世界的竞争是如此的激烈和残酷。我与他理论,反倒被他威胁,因为看起来瘦弱的我并不是他的对手。我不是好汉,但也知道不吃眼前的亏。我的报纸销售量锐减,已到亏本的地步。

  我又去喝酒,跟往常一样找“黄毛”一起喝酒。“黄毛”对我说,她可以去搞掂那个卖报纸的,把地盘夺回来。我知道她的“搞掂”,里面会含有一些什幺危险成份。按道理我应该阻止她才是,可是我实在又有点乐意见她那样去做。性善性恶,或许原本并没有太大的区别。

  “黄毛”说,这事儿只要她跟“长毛”打个招呼就OK了。

  “长毛”我认识,他是与“黄毛”合租的女伴的男友,留着长发,长得有点帅,大家都叫他“长毛”。他每天都是骑一部摩托车在大街小巷乱窜,却从来未见他做过什幺正当的工作,每天抽的是“金白沙”,喝的是“红牛”,还常常去高档酒店消费,有时晚上则睡在我隔壁的那个租房。他与我一样,都属于打流的人,只是各自谋生的手段不同而已。

  很快就听到占我地盘的那个卖报人被人打了,而且还被勒索了数百元现金,他已报了案,理所当然的会怀疑我。

  地盘是夺回来了,但我再也不敢到那里去卖报了,连别的地方都不敢去了,因为害怕,我的卖报纸的生计终归结束。我整天窝在租房里,哪里也不敢去,怕被治安队的人查问。也许我有理由不害怕的,因为我并没有做过什幺。我只是害怕而已。

  日子过得越来越艰难,常常要“黄毛”带我去吃饭的地步了,我一天天对自己憎恨起来。“长毛”来找过我几次,要我跟他们一起去做事,我没有答应,因为害怕。唯一有些安慰的,我还可以在房间里不停的去堆砌一些汉字,给自己一点点的充实的感觉。

  已经身无分文,快要跟阿Q一样去偷萝卜了。我终于决定回家,到附近一家厂找那位叫远的老乡,到那里借点钱做路费。远是我们本村的,小时就认识,虽谈不上很要好,但在这里可以说是唯一可以信赖或依靠的人,我投稿时写的联系地址和姓名,都是用他的。

  我去找远的时候,居然得知已经有250元的稿费在哪里了。半年多来,我陆陆续续写了数十篇稿件投寄出去,也许是精诚所至,终于发表了三篇,得了250元的稿费。这实在是雪中送炭。

  我放弃了回家的念头,决定用这250元钱,再去做卖报纸的营生,另外找一个工业区卖报纸,继续用文字去编织故事。

  有可能的话,去做一个自由撰稿人,不求发财,能在这方热土生存下去就行,我想。

  但是,我的做自由撰稿人的想法,很快又支离破碎了。

  “长毛”的日子终于走到尽头,他在街上骑摩托车抢手机时,被治安队追赶,闯红灯,被一辆货柜车当场压死了。当天晚上我所在的村庄被治安队查房,我没有暂住证,没有厂牌和正当职业,又住在“长毛”女友的隔壁,几个治安队员用手铐将我铐走了。

  一大群人,不分男女,关在收容室里,等待着亲人或朋友来送钱取人。一个胭脂味很浓的女人,见我戴着眼镜,斯文的样子,挤到我的面前来,一对乳房在我胸口蹭上蹭下,嗲声嗲气的说,等下你朋友来保你时,帮我也弄出去,到了外面,你想怎样就怎样。我苦笑,有谁会来保我?

  第二天晚上我就被转送到樟木头收容所,一直没有人来保我,后来,我在里面做了三个月的苦工,再后来,就放出来了。

  我现在又进了厂,每天晚上依然超时加班。我想,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者,如此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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评论列表

都梁月

流浪是一种痛苦,流浪也是一种幸福!流浪是人类唱得最艰难而又最舒心的一支歌!

5716年前

都梁月

流浪的色彩,多姿多彩,流去往日的执拗,流来今日的通达;流去往日的晦气,流来今日的温馨!

6116年前

周宜地

这一切是真的吗?真的生存得如此艰难?

4616年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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